虽然至今为止，李琅琊对她的印象还是停留在“成绩很好的家伙”这个认识层面上。
也许，这么说不够具体。
更准确的说法是，高中一年级时候还未实行文理分科，所以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地理、历史，是九科连考的。分数的分布则是，语数英四百五十分，其余六科六百分，合计一千零五十分，有月考、期中考、期末考。
而刘璃这家伙，每次基本都能考出一千零四十左右吧——既然有像是语文作文、英语作文、政治历史问答题这些无论把答案写得多完美都会被扣分的主观性题目的存在的话，那就扣分本身而言，也就没有任何值得讨论的价值了。
性格方面，她也是有板有眼、中规中矩的善良女生，喜欢照顾别人，无法原谅恶行，永远都是过于认真严肃，但也会因为路边被车碾死的小动物而哭泣。
不要问李琅琊为什么知道这些，只要知道他知道就是了。
若是一言蔽之的话，刘璃，就是完人中的完人，或说，活着的传说。
然而，今天就是让这么一个“活着的传说”来为自己监考……总觉得有点大材小用。
至于瞪着刘璃那双大大的眼睛，李琅琊总有种语塞的感觉。好比在真实之镜面前，无法撒谎一样。
“……”
“所以说，跟着呢？”
原本在心里琢磨好的台词，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么被刘璃瞪着的话，李琅琊的脑袋就硬是莫名其妙地短路记不起来。
“没了。”
“……哈？”
即使你再怎么愕然，我该说的话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确实是没了。总不能说“我原来想好了很多借口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吧？
“你这是在戏弄我吗！”
“第三次。”
李琅琊不紧不慢地说道。
“嗯？什么第三次？”
“在十分钟以内，你第三次生气了。话说女孩子整天生气的话，貌似月经不调什么的。”
“……”
大约沉默了十秒，名为“刘璃”的“火山”，爆发了。
“你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搞到我月经不调的！啊不对我根本就没有月经不调！唔……你到底都让我说出来些什么啊你这家伙为什么我非得向你报告自己的月经情况不可！”
眼见刘璃红着脸正想着搬起一旁的椅子往自己身上招呼时候，李琅琊只得猛喊“等等”求饶。
这椅子一砸下去，可不是拿创可贴就能应付了事的情况啊。
“好，我给你时间解释。你最好想个像样点的理由，解释不通就杀了你。”
好可怕。
你大姨妈不来关我什么事啊。这不应该去找大姨丈吗？
看来一定要找个合理合情的理由才行了。
“嗯……我觉得呢——”
“我应该可以介绍一个很好的妇科大夫给你，保证管用。”
总有种“做得一手好死”的**。
等等。
难道是我眼花吗？为什么看到刘璃的头发好像美杜莎那样蠕动了起来呢……
“咳咳，好吧，刚才说笑的。”
“理·由·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说笑的所以说不要再踩我的脚了……啊哈哈哈哈好痛好痛喂喂喂真的断掉的哦。”
刘璃那不同寻常的力度，真的差点让李琅琊感觉左脚和自己身体脱离了。
连虐待他人方面，刘璃这家伙的技能天赋都点满了吗？
“好啦，我说实话了。”
不打算说谎，也不考虑搪塞能否成功，仅是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全盘托出。
“就像是刚才说的那样，补考什么的完全没有意义。”
“……那是为什么？”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亲爱的学习委员……”
说着，李琅琊慢慢将原本已经盖上的试卷，又翻了过来。
“要说考试的意义的话，那无非是测验学生平时上课有没认真听、好好做作业——我承认最近一段时间完全没有听讲就是了，作业也是夏聆凛和你借给我抄的，所以完全不懂，那才是我的真实水平。”
“所以我才给你补课啊……”
“那种事情我也知道，你补课期间我也没逃过课不是吗？”
这般反问，倒是让刘璃有些无法应对。
“然后是我参加补考——既然也是考试的话，也是为了验证你补课的效果的话，那就不用出和你昨天给我那三份模拟卷一样的题目啊……”
再瞥见补考试卷的第一眼，李琅琊就放弃了继续作答。
原因是没有必要再做了。已经做过的题目，再去做，不过是将答案从旧的卷子拷贝到新的卷子而已。
单纯像“复制”、“粘贴”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行为，就算是没有补课的自己……甚至根本没学过数学的小孩子都能做到。
花去整整两周每天下午放学后的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迎接这样的考试……虽然考试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成败论英雄的——结果第一，过程第二。既然如此，那就根本不必要花这么多时间补课，那样的效果，也许还不如好好花半小时把三张模拟卷的题目背个滚瓜烂熟来的靠谱。
想想看，李琅琊也就知道这张卷子是谁出的了。
“这卷子……是你出的吧。”
也不是说没听闻过有学生帮助老师改试卷的情况，但能被赋予出题出卷的权力……一方面是因为补考卷子不需要像是正式考试那般严谨，另一方面则是出题人的身份使然。
那必然是完全受各科老师信任的、品学兼优的学习委员——刘璃了。
只是，刘璃并不是热衷于偷懒的家伙，那剩下的原因是……
为了证明自己补课的效果，而不惜这样做的原因是……
虚荣心？
果然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什么，真的很难做人啊。
难不成……刘璃这家伙……有这么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吗？要靠这种方式打保险……
不过，兴许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般抵抗的反应。
正常人的话，估计高兴都来不及。
“卧槽这不是我昨天做过的题目吗牛大发了。”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但是。
绝对不是一个诚实的人所应有的反应。
刘璃只是努力地抬起头，双眼注视着李琅琊，想要在他脸上读出什么东西，只可惜，雷打不动的少年，仅是叹了口气。见状，少女都似乎被这窘迫的氛围所压倒，默默地低下了头，失去了平日的气势，像是闹别扭那样小声说道：
“……你有证据吗……口说无凭啊……”
喂喂喂，侦探小说电影里说出这种话的人，十个有十一个都是幕后黑手。
“我说，你还带着那三份卷子吧，自己留底什么的。”
“有啊……那又、那又怎么样……”
“要不要我一道一道指出是哪里的？”
说实在，点到为止就好了……但不给刘璃这家伙一点教训的话，这样的污点，也许会跟着她一辈子也说不定。
“……你说说看。”
刘璃半推半就从一旁书包里慢慢吞吞地取出了那三份模拟题。
“第一题选择，出自第三套卷子第三题选择。”
“……巧合而已。”
“第二至五题选择，出自第一套第六至九题。”
“那第五道填空呢？”
“你只是把第二套的三角函数计算大题直接变化成填空而已吧。”
“……唔……过目不忘吗……真是的，有这种能力，你记这种东西干什么……不好好学习记这种东西干什么！”
这……恶人先告状，你还有理了。
“先说明好了，过目不忘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连痛苦的东西，也会像是刻刀那样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的。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明明可以不这样子的。”
“那你不做卷子的理由是什么，你先告诉我……”
这完全是小孩子闹别扭了嘛……不过，态度总算是变得坦率一点了。
“我都说了，我是个诚实的人，不懂就是不懂，所以上次考试我才交白卷，与其为了分数糊弄老师而随便填上去几个答案，也许交白卷更适合我，这次则是因为知道了答案，在考试之前就事先知道了题目的答案，这和作弊有什么区别吗？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我是个诚实的人，所以宁愿交白卷也不会作弊的——”
“对此，也希望你能坦诚一点。”
“……这关坦诚什么事……”
刘璃似乎有点困扰地转过头去，以一只手搭在了另一只手的肘部磨蹭着。
“坦诚点面对自己学生的结果，没必要弄虚作假不是吗？说不定我考不好也不是你的责任。”
“但是……是我帮你补课的……”
这家伙的责任心太重了……完全是把他人的问题给揽到自己身上。
有责任心有担当，自然是好事，但没有必要变成束缚自己的枷锁。
“我只是……希望你考的好一些。”
终于愿意说出目的了吗？虽然在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了。
这种经自己推测揣摩而来的，与刘璃亲自说出口的感觉，两者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学习委员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其实你可以做得更好的——”
棍棒打完以后，还是要给胡萝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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